全球最具慧眼的教育投资人说，技术并非教育创新的救命稻草
看点 教育圈中，“个性化学习”恐怕是时下最热的话题了。在刚刚过去的GET教育科技大会上，美国硅谷学校基金会CEO Brian Greenberg就谈到这一点。这位全球最具慧眼的教育投资人认为，个性化学习的核心是不论使用怎样的技术，都要满足学生的需求。在他看来，颠覆式的教育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的目标应当是“更新不止”。
文丨张瑶 编辑丨李臻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在刚刚过去的GET教育科技大会上，外滩君看到了教育行业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在当下的互联网经济时代，“风口”是一个很时髦的词，尤其对于创投届，站在风口上，也就是顺势而为。如果教育行业有风口的话，那AI、VR等教育技术就是这阵风。只是，等到这阵风过去，教育还留下什么？
同“风口”一样，“个性化学习”在教育界也是一个很火的词。近百年来，全世界的教育形态还是大班化学习，学生们端端正正坐在教室里，老师在讲台上讲课。这种“一刀切”的教育模式是十七世纪工业革命的产物，为了适应当时时代的需求，它将教育转变成一种统一化的工业化生产。
现在时代变了，全球的教育家们都意识到标准化学习无法培养出能够应对未来的孩子，所以“个性化学习”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但事实上，我们对个性化学习的定义很模糊，或者说，我们对个性化学习的认知很狭隘。美国硅谷学校基金会(Silicon Schools Fund) 的CEO Brian Greenberg在接受外滩君专访时说，个性化学习的核心是，不论在何种创新教育模式中，学生的需求能够被满足。
Brian Greenberg
截至目前，硅谷学校基金会已为40所创新学校拨下慈善款项，大家熟知的可汗学院（Khan Lab School）就是其中一所。Greenberg介绍，这些学校的教育模式各不相同，但基本上都是在探索适合学生的个性化学习方案。
个性化学习 ≠ 用科技教学
一间教室里，有很多小组。一个小组，大家用ipad来学习；另一个小组，大家合作做一个项目；还有一个小组，老师们和学生在一起交流。然后所有的学生都可以在不同小组之间轮换体验不同的学习。
这是Greenberg参与投资的一所硅谷创新小学，这所小学所采用的教育模式是站点轮换式(station rotation)，这基本呈现了Greenberg脑海中的一种个性化学习的样貌。
在这样的学习环境中，学生的个体需求能够被满足。“如果在教育中，我们能够真正考虑到学生的需求的话，那我们就会想一想这些问题：有没有比上课更好的传授知识的方法？有没有比把学生按年龄划分更好的组织方式？是不是有比让学生以同样速度学习的更好的方式？”，Greenberg说，“这些所有的问题组合起来就是在构建一个个性化学习的图景”。
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在个性化学习中，我们时常能够看到科技产品的身影。很多配备先进科技设备的教育学习机构，也因此将自己的教学模式标榜成个性化学习。Greenberg解释，这正是让很多人对个性化学习产生误解的地方。以网络学习平台Coursera为例，它通过网络授课实现了教育上的创新。
Greenberg认为，这其实是一种混合学习模式（Blend Learning），也就是把技术辅助纳进常规的课堂学习中。比如，一群10岁的孩子在课堂里听着一节课，然后在线上听另外一节课。“很多人都会把个性化学习和混合学习弄混，我们的学习可以采用混合模式，但这不一定是个性化学习模式”。换句话说，那些因为有了技术，而把教育模式包装成个性化学习的机构其实是在忽悠人。
在Greenberg看来，真正的个性化学习是，有某种需求的学生组成一组，有不同需求的学生组成另外一组，学生们独自学习或者合作学习，然后有一位老师在小组里进行辅导。而这个时候，技术不是他们学习中最必要的部分。
那科技在教育中到底有没有作用呢？ 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它有作用，但它只是一个工具。Greenberg用药物做了一个类比，他认为科技对教育的作用就像科技对药物的作用一样。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如果患某种癌症，医生就会给所有的患者开一样的治疗药物。但是，随着技术的发展，科学家们发现每个人的体内有不一样的DNA，于是，即使病人患同一种癌症，医生会针对他们自己的生理特征开具药物。所以，同样的道理，“科技可以帮助人们发现教育的核心，但是他无法解决教育上所有的问题。”
Brian Greenberg
教师的地位永远重要，因为人是社会化动物
在技术这一点上，有人是技术迷恋者，有人是技术怀疑者。但是，我们无法否认的是，我们生活在被科技包围的环境里。尤其是当AI像一股浪潮向教育者们席卷而来时，我们不禁要问，老师还重要吗？他们的角色到底是什么？
外滩君把这个问题抛给Greenberg，他认为即使在AI时代，老师的角色也依然“极其”重要并且始终重要。那些极度迷恋和推崇AI的人，可能认为AI可以改变一切，他们觉得AI在五年内能解决教育上很多棘手的难题。
但Greenberg认为，这样的情况可能在未来25年里都未必会发生。因为在很多事情上，AI都无法替代老师。比如，老师可以激励孩子、他们可以拥抱并且安慰孩子，他们甚至知道应该在何时介入孩子的学习进而引导他们。
归根结底，“我们是社会动物，需要进行社会化的学习，”。“但是我认为很多学校已经忘了这一点，他们正在冒着极大的风险来制造出一个独立的学习环境。学生们正面对电脑独自学习”，Greenberg表现出他的担忧，“当我们从学校毕业走向社会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着电脑，那为什么我们要让孩子在七岁时每天面对电脑？”。
这样看来，技术反倒是从一个推动教育发展的工具变成了阻碍教育进步的一堵墙。而设立这面墙的恰是教育者本身。为什么我们在谈论个性化学习时，总是过度强调科技的一面？Greenberg回答，因为如果把学生分成不同的小组，老师很难针对不同的小组设计课程，但是他们觉得把技术丢给孩子，孩子个性化的学习问题似乎就迎刃而解了。
但他们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孩子的学习动力如何解决？事实上，在Greenberg看来，有了技术后，老师和学生的互动更加重要。“如果老师说，去吧，用这个软件学习20分钟。那学生的学习积极性一定不高”，Greenberg接着描述了另一种学习场景：
“老师向学生展示一个软件，然后告诉学生，接下来我们要做一些事情。但是我想给你们更多自主学习的权利，所以我们一起来制定学习目标。然后一个学生说，我想在一周内上升两级，那老师通过评估就会说，这是一个很好的目标，那我们把它写下来。这样，这个学生就知道这周他会有三个20分钟的课程，他学习时就会特别努力。在这周结束后，老师和学生一起坐下来分析这周学习进度，然后重新设立目标。”
所以，Greenberg认为，真正优秀的老师会善于利用科技来优化教育的效果。他们可以帮助孩子建立系统化的评估体系，培养孩子良好的学习习惯，这样学生会有比较高的学习热情。
在过去，老师只是拥有“授课者”这一种单一的角色，他们决定课堂管理纪律条例并且控制所有的事情。但在Greenberg看来，在新的教育模式中，老师还是可以讲课，但是它可以发生在更小的范围里，而不是一堂大课。
Greenberg建议，在老师给孩子上课前，应该先给每一个孩子一张评估问卷，给孩子们现有的知识架构摸个底。如果有一组学生已经知道了老师的大部分上课内容，那这群学生就不应该坐在课堂里继续听这门课；另外，如果一群学生还没有准备好学习这些内容，那他们也不适合听这门课。“把孩子们分开，给他们不同的角色，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步调学习，而不是让他们生活在工业化模式中，在课堂上被同等对待”。
教育改革不必激进，颠覆不是一日造就
现在美国的创新学校如雨后春笋般生长出来。Greenberg告诉外滩君，硅谷学校基金会自从2011年投资了40所学校。最近几年，他们每年新“投资”5-10所学校。基金会会给新创立的学校慈善捐款，帮助他们启动学校的运营。一旦学校能够正常运转，政府就可以继续资助他们。但是，这些创新学校在生存和发展中也会面临种种困难，他们的结局也是未知的。
对此，Greenberg很乐观。他认为教育改革不用过于激进，在短期内，我们确实无法颠覆传统的教育模式。就好像前不久传得火热的Altschool宣布关闭实体学校的消息，就再次证明了，教育创新并不是一蹴而就的，相反它需要通过不断地试错，直至摸索出一条相对清晰的路。
以美国的特许学校(Charter School)为例, 这是一种新的教育形态，已在美国存在25年左右。特许学校是公立学校的一种，但它不是由政府来运作，而是一群对教育感兴趣的人会形成一个董事会，接着他们去向政府请愿成立新的学校，继而选择出校长等管理人员。这种公立学校打破了过往的学区限制，也就是非本学区的孩子也可以申请来这所学校读书。
大量数据显示，在高质量的特许学校里，孩子的学习效果会比普通公立学习要好。更重要的是，在解决教育公平的问题上，特许经营学校做出了新的尝试。当然，特许学校的教学质量会被懂事会、政府、家长共同监管，一旦学生在这里的学习质量得不到保证，这些学校就会被关闭。
再比如，硅谷学校基金扶持的40所学校，基本集中在硅谷湾区。“我们之所以让他们都集中在一块，是因为希望他们可以彼此建立联络”，Greenberg说，“这些学校的老师和校长可以走访周边的学校，互相交流观点，更新自己的办学观念”。
在Greenberg看来，教育的创新应该从小规模开始。当教育改革家们有了创新的点子时，他们应该积极去实践。实践的过程可以帮助他们测试这样的教育模式是否可行，如果它能产生积极的效果，那教育家可以继续做更多的努力；否则，我们可以转向另一种新的教育观点。总之，创新是渐进的，它的核心应当是：更新不止。
而这种小规模的创新正在扩大化。Greenberg非常欣喜地告诉外滩君，他们参与扶持的Summit特许经营公立学校已经和Facebook合作开发软件，把自己的教育模式推广到全美国。目前，已有超过300所美国的学校，包括公立学校、区校、特许经营学校以及一些私立学校正在使用Summit学校的课程及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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